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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市委书记为何奔波千里,看望一名79岁老人?_环球最新

2023-05-09 12:18:44 来源:潮新闻客户端

潮新闻 记者 沈烨婷


【资料图】

“多插立夏秧,谷子收满仓。”立夏一过,江南即将农忙。而2000多公里外的海南省陵水黎族自治县,嘉兴农科院试验田里,稻菽飘香,已迎来沉甸甸的收获季。

“今天很高兴来看望大家。一路上,见南繁人、听南繁故事、感受‘南繁精神’,让人肃然起敬、深受感动。”5月5日至6日,嘉兴市委书记陈伟奔波千里,赴海南三亚、陵水、海口等地考察。期间,他来到了嘉兴南繁育种基地,看望正在这里育种的科研人员,其中还有一名79岁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嘉兴市农科院名誉院长、“江南水稻育种大王”姚海根。

盛建生 摄

1965年,嘉兴农业科研人员在全省首批开启南繁征程。特别是姚海根老专家带领的团队连续耕耘了半个世纪,四代育种人“追着太阳跑”,把希望“种”进这片热土。

市委书记为何对南繁、对粮食如此牵挂在心?

“嘉禾一穰,江淮为之康”——

一段绵延了7000年的丰收故事

中国粮食,中国饭碗。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中国人的饭碗任何时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我们的饭碗应该主要装中国粮。”

嘉兴如何为“端牢中国饭碗”贡献力量?

处于杭嘉湖平原中心腹地的嘉兴,是浙江省重要的粮食产区,有着“浙北粮仓”的美名,它的富庶与水稻息息相关。

缘分早在7000年前就悄然结下了。嘉兴城南偏西7.5公里处,是马家浜遗址所在地,金庸先生手书的“江南文化之源”碑就立在这里。

7000年前,正值新石器时代,当北京平谷上宅的原始人初尝小米的美味时,千里之外的马家浜人恰巧刚刚吃到香甜的大米粥。

上世纪50年代末,马家浜文化遗址发掘出土了大量碳化、如黑玛瑙般晶莹的稻米颗粒。同属马家浜文化的桐乡市罗家角遗址发现了谷粒156颗,测定年代为距今7000多年,略早于河姆渡遗址的稻谷。嘉兴,由此被认定为我国乃至世界最早的水稻栽植地之一。

三国时,由于这里“野稻自生”,孙权命人在此地筑起了一座周长二里的城池,为此地取名禾兴,后又改为嘉禾,孙权的年号也改作嘉禾。后来因为吴国太子叫孙和,和、禾同音,为了避讳又更名为嘉兴县,这就是嘉兴之名的由来。

这一颗马家浜的稻种,把阡陌纵横万亩连的嘉禾大地酿成了鱼米之乡。中唐李翰在《苏州嘉兴屯田纪绩颂并序》写下了“嘉禾一穰,江淮为之康;嘉禾一歉,江淮为之俭”的名句。

来到新世纪,嘉兴市委、市政府历来高度重视粮食增产保供工作,“鱼米之乡”“浙北粮仓”的美誉继续传承。

近年来,嘉兴市全面实施“藏粮于地、藏粮于技”战略,持续提升粮食供给保障能力,粮食生产呈现绿色高质量发展,全市粮食播种面积多年保持在220万亩以上。

2022年,浙江省全年粮食总产量为621万吨,其中嘉兴的粮食产量达98.19万吨,占全省的15.8%。也就是说,嘉兴以全省约1/10的耕地贡献了近1/6的粮食,粮食播种面积和产量连续17年位居全省首位。

在这一块以“禾”为名的土地上,关于丰收的故事已绵延了7000年。

每一次成功背后都有上万次的失败——

一条走了半个世纪的南繁路

嘉兴能够稳稳地扛起“浙北粮仓”的重任,南繁就是其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嘉兴到陵水,这一路现在只需7个小时。但是对于今年姚海根等老一辈育种家来说,这段南繁路,曾经至少需要7天。

1974年冬天,姚海根第一次参加南繁,从嘉兴乘火车到广州,彻夜排队买票,辗转摆渡到海口,住一晚小旅馆,再从海口坐汽车到陵水,7天已经是最短的时间,若途中遇到船停开、票难买的情况,得要十一二天才能抵达。

南繁,并非一个地名,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存在感很低。用百度关键词搜索,只有1000万个结果,但它却关乎着14亿人的饭碗。

海南南繁基地,北纬18度线以南,自然造化也让这里聚满光和热。人们利用海南冬春两季独特的温光条件,加种一季水稻,在一年中完成两个育种世代,加快新品种选育进程。

据统计,全国有近两万个主要农作物新品种通过“南繁”获得,占全国育成新品种的70%以上。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说:“杂交水稻的成功,一半功劳应该归功于南繁。”

“路再远,也得去。”南繁之所以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姚海根,最早来自于稻瘟病的挑战。

“当年水稻品种抗病能力极弱,发生面积最广、危害性最大的就是稻瘟病,一些老病区和重病田块几乎到了颗粒无收的地步。”姚海根时年29岁,刚从中国农业科学院作物育种栽培研究所回到故乡嘉兴工作。

自小在农村长大的姚海根,太了解粮食对于百姓的重要,也深知各种气象灾害、病虫危害对农民意味着什么,“人种天收”的局面让他格外心焦。

为了尽快培育出新品种,第二年姚海根主动加入水稻育种组,自此踏上南繁之路。

“南繁南繁,又难又烦。”这句广为流传的顺口溜,却是早些年南繁恶劣环境的真实写照。为了解决稻瘟病害,在田间搭一个草棚,横几块木板当床,一待就是半个月;生病了,带着满满一箱子药坚持到海南育种;突然下大雨,赶忙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住水稻材料……这样的故事,发生在一代又一代嘉兴南繁育种人的身上。

在一粒种子成为良种前,往往需要经过八到十年的培育,要从几千甚至上万个材料中进行筛选,也意味着要经历成千上万次的失败。

而等到种子成熟后,还要一个重要的环节——种子采收、晒干,再带回各地进行下一步的研究工作。

老南繁人说,那是真的很重。这些种子是一年甚至几年劳动的成果,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收获的上千份材料一袋袋装好,1个人提2个铁皮箱子,总重接近100斤。

当行囊里装满种子,南繁人又重新踏上一个人的漫漫长路。

20世纪70年代,南繁制种丰收,各省正在抓紧装车运回。海南省南繁管理局资料图片。

整整花了6年时间,姚海根和团队在寂寞的田野求索,1979年,他的处女作“秀水48”终于面世,打破了当时育种界“丰产不抗病、抗病不丰产”的定论,让深受稻瘟病困扰的水稻主产区增产达20%以上。

如潮的掌声向姚海根涌来时,他却格外冷静。“水稻育种的成功概率是千分之一,成功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我们每天做的都是在沙里淘金、万里挑一。”

对于育种家而言,最好的品种永远是下一个。

冬往夏归,南繁北育,近50年间,姚海根做了上千个杂交组合,记载近10万条数据,育成了晚粳“秀水”、晚糯“祥湖”、早籼“嘉早”等水稻品种(组合)近120个,他主持的课题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这是改革开放后嘉兴农业领域的最高奖。

南繁育种,更育人——

一群把青春献给田野的南繁人

盛建生 摄

育种是有农时的,稻穗的杂交工作往往在中午时分结束。

穿过两排巨大的椰树,就来到了嘉兴农科院南繁基地,一幢三层小楼是嘉兴南繁人的宿舍楼。“和老一辈相比,我们是幸福的,南繁的环境和技术条件已经有了巨大变化。”今年33岁的嘉兴农科院年轻科研人员杨海龙说。

但有一个传统被保留了下来——科研人员轮流做饭。“我们每个课题组的工作时间不同,只有谁有空谁就负责买菜做饭。”杨海龙笑着说,嘉兴市农科院7个南繁项目课题组30多人,几乎每个人都会烧几个拿手菜。

没多久,一个个皮肤黝黑、脚上沾着泥土的育种人风尘仆仆陆续赶到基地食堂,围着一张张圆桌“风卷残云”,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初春时节,在嘉兴市农科院的南繁水稻试验田内,科研人员正在进行每日的巡田工作。

把青春献给南繁,把论文写在大地。浸种、催芽、播种、移栽、管理、杂交、选种、收割、脱粒……周而复始的工作枯燥而又艰辛,磨平了一位位科研人员最初的好奇,却更坚定了他们“培育一颗良种”的信念。

在嘉兴南繁基地的会议室里,“冬至春归育良种稻花香里喜听农民欢笑,汗水智慧凝硕果千重浪时同庆大地丰收”,一副对联醒目地贴在门口,也同时镌刻在每一位南繁育种人的心间。

南繁育种,更育人。

如今,嘉兴南繁育种人员达30多人,年龄最大的79岁、最小的27岁。南繁育种成果三次站上国家科技最高领奖台,‘嘉丰优2号’‘嘉禾香1号’两个品种获得全国优质稻金奖。育成的水稻品种占全省常规晚稻面积的55%以上,秀水、祥湖、嘉禾等多个系列水稻品种在全国15个省份种植,近五年每年推广面积保持在1000万亩左右,累计推广面积达7亿多亩,增产粮食100多亿公斤。

这几年,嘉兴南繁育种团队有了女性力量的加入。“90后”潘月云,头天刚刚订完婚,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海南。“女性科研人员比较细心,特别是基因编辑方面,女性的角色优势可以发挥出来。希望以后我们嘉兴农科院的水稻育种团队里出现更多的女性科技工作者,让队伍年龄结构、性别结构更加合理。”嘉兴市农科院研究员黄海祥说。

初春时节,在嘉兴市农科院的南繁水稻试验田内,科研人员正在进行水稻白叶枯病的抗性试验。

生活,总是会给科研人员永无止境的课题。在多元化的社会拼图中,填饱了肚子、丰盛了餐桌后的百姓,又多了对特殊功能稻米的追求。

“我们瞄准了开发特殊功能稻米的赛道。”33岁的嘉兴市农科院年轻科研人员杨海龙透露,眼下,他所在的团队正利用分子标记辅助选育的方式,进一步培育低谷蛋白功能性水稻新品种。

谷蛋白是稻米的主要吸收蛋白,含量约占总蛋白的80%。然而,由于蛋白质代谢机能障碍,肾病患者及糖尿病肾脏病并发症患者为控制病情,必须限制食用可吸收蛋白含量高的大米。

为了实现特殊群体的“米饭自由”,杨海龙所在的团队已经为之奋斗了数年,并已初见成效。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这是姚海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2017年,拿到退休证后,他写下了一首小诗——《心愿》:“耄耋躯倦双鬓秋,夙愿犹存心依旧,聊学雁蜂并蚕儿,惟愿‘祥湖’续呈祥,‘秀水’再添秀!”(“秀水”、“祥湖”是他以家乡雅称命名的水稻品种系列名称。)

每每想到研究的水稻,姚海根自感仍有未尽的使命。这两年,他将研究重点投向粳稻的氮素高效利用上,希望在减少氮肥的基础上,还能获得较好收成,改善农田生态环境。姚海根说,我退而不休,要把余生继续奉献给田野和稻米。

五十余载花开花落,几代人春来秋往,“南繁候鸟”,不仅托起“中国饭碗”的坚实底座,还在精神高地上立起丰碑——勇于创新、不断超越,百折不挠、永不懈怠,忠于职守、无私奉献的南繁精神。

一万年前,人类在大地上播撒下第一粒水稻种子,迎来了第一次丰收,从此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

一万年后,一代代的育种家们还在种下他们精心培育的种子,有等待,有煎熬,更有来自大地的馈赠,孕育出无限的希望和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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